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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被害者

誰是被害者 (The Victims’ Game) (2020)

「我相信死不是重點,我們都害怕不被理解的死,我們都期待被理解…… 我想拉妳一把,妳還活着,我們還有機會。」

選擇死亡的人渴望被理解,選擇死亡證明自己的價值。生而為人真的很難,難在於如何面對他人與自己眼光的差異,接受過去與現在、想像與現實的落差,還有社會中不可抗力的因素。

故事中的懸疑推理元素固然有趣,但當中探討的人性心理更吸引我。劇本挺有深度,對白寫得細膩且內省。每個「被害者」的故事藏著社會議題,不僅探討被社會忽略、被壓榨的一群,也帶出亡者遺下的家庭朋友所面對的創傷。

「他們需要的其實不是死亡的勇氣,是一點活下去的希望。」

張孝全飾演患有亞斯伯格症的鑑識人員

(20200720)

陽光普照

陽光普照 (A Sun) (2019) – 鍾孟宏

「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不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白天與黑夜的時間都佔一半。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的所有動物都受不了,牠們都設法去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有一種說不清模糊的感覺,我也好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我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二十四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三星期前靜靜地把兩個半小時的電影看完,一部劇情豐富卻看得不輕鬆的電影。

一家四口各懷心事,缺乏溝通,人的心靈佈滿看見與看不見的裂痕,在蔓延。就像哥哥述說的司馬光故事,躲在缸裡面的其實不是他人而是自己,渴望有人砸缸讓陽光從縫隙中探進來。可是大家都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光,自以為是陰影,而且只能以一個面貌形象展示於人前。從不間斷滿足他人對自己的期許,卻忘記偶爾可以隨心而行,接受自己可以是光,可以是影。

「把握時間,掌握方向。」但人生並不是方向盤,無人能夠保證車子不會突然失靈,或者司機失控,或遭逢意外,who knows? 如何不被愛與期望吞噬?如何不被感情控制理性?如何在道德與對錯選擇?電影並沒有給予答案。

故事雖不複雜,影像卻撼動人心。畫面靜謐,構圖唯美,突顯光影的對比。情節偶爾出現一些小幽默,但更多的是揪心 、既感動又感傷的時刻。即使角色大部分時間都很沉默,開口時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電影用上大量長鏡頭拍攝,風景緩緩移動或是靜止不動,更能襯托角色的內心獨白,也令觀眾如我更在意自己的身份與觀影角度——只能旁觀,感到無能為力思考著生與死的問題,卻無法不感到悲傷,淡然卻緊緊鎖在心頭。

活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短暫匿藏在陰影下喘息,有時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p.s. 演員全部演得太好了,難以取捨。另,由生祥樂隊主理的配樂觸動了我的淚點,特別是主題曲〈遠行〉。

(20201117)

父與女

不能没有你 (2009) / 戴立忍

不能没有你 (2009) / 戴立忍

這是一部真人真事改編的電影。來自低下階層的父親為了能讓女兒入學,遵守法律,按部就班,盼望從重重政府機關中取得監護權,卻不得要領。在失望與氣憤下,抱著女兒,危站在天橋上,高喊社會不公,終於引起社會的關注……

全片採用黑白的畫面,營造紀錄片的感覺,刻意要觀眾與影片保持距離,欲令觀眾以旁觀的角度看這件事。我從片中看到生活在鄉下地區的草根階層如何刻苦,看到官僚制度的矯枉過正。天橋事件之後,父女被迫分開生活,從社會福利部看來是對孩子好的決定,但從孩子的角度看來,被迫過著沒有父親的生活,會幸福嗎?

我想,即使生活多艱苦,孩子也不想在成長的日子裡沒有父親的疼愛吧?幸好結局是歡喜的。女兒在碼頭等待父親靠岸,父親淚從中來。不能沒有你。

(20100506 @ home)

여행자 (A Brand New Life) (2009) / Ounie Lecomte

여행자 (A Brand New Life) (2009) / Ounie Lecomte

與《不能没有你》恰恰相反,這次電影中的父親希望女兒可以過好一點的生活,於是主動送女兒到孤兒院。如實告知的話,女兒當然不會就範,父親唯有哄騙帶女兒去旅行,出發前買新衣服、新鞋子,女兒滿心歡喜,期待著。但到達孤兒院的一刻,父親最後的回首,女兒的人生從此改變。

這部算是導演的半自傳式作品,記載了兒時的經歷:在孤兒院的日子、面對來自不同背景等待被收養的孩子、多次嘗試偷走、結識好朋友、曾因難過而把自己活埋在泥土裡、雖然期待終有一天與父親團聚但最終被法國家庭收養、從此在法國定居……

女兒對父親的思念是一輩子的,怎麼也不能釋懷。

(20100526 @ home)

Visage (2009) / 蔡明亮

Visage (2009) / 蔡明亮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蔡明亮的電影。抱著不明不白的心態進場,預料不明不白的離場,但回家後上網找關於這部戲的資料,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突然感覺滿足。

《臉》說的是聖經故事「莎樂美」,然而在觀看的過程中,我們看不到一個完整的故事,或者應該說,根本無故事可言。每一場每一幕都在描述一個狀態多於交代情節。看過一篇蔡明亮的訪問後,我才肯定自己的觀後感。我看到的《臉》其實是蔡導的心理狀態,他借電影中的導演小康來表達自己對生死、藝術的看法。

看蔡導的電影是個有趣的經驗,有時會埋怨他的電影難明,或者他究竟想說甚麼。他不在乎觀眾看懂與否,忠於自己、按自己的心行事才最重要。他的電影沒有像一般電影那樣給予答案,反而要觀眾自己邊看邊思考,靠自己的觸覺來感受,所以我看到的電影世界,思考空間很多,而在平實的鏡頭裡我較平常多留意聲效的處理。

*〈弄舞撩水進入博物館-專訪《臉》導演蔡明亮〉--看過這篇訪問後會了解更多。

停車

停車 (2008) / 鍾孟宏

停車 (2008) / 鍾孟宏

這是我於2009年第一部進電影院看的電影。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社會上各式各樣的人士相繼出沒:獨臂理髮廳老闆、失去獨子的老夫婦和小孫女、被黑社會追債的香港裁縫、火爆的馬伕、想逃脫馬伕魔掌的大陸妓女。一心只想儘快回家與妻子吃飯的陳沒因車子被另一輛平行停泊的車子堵住,被迫停留的他意外地穿梭在他們當中,於是經歷了一個不平凡的晚上。

《停車》的故事在不同角落滲入了不少黑色幽默,例如陳沒在理髮廳老闆的廁所見到放在洗手盆上的魚頭;受傷的馬伕與另一個馬伕那關於癌症的搞笑對話等等,但同時帶出了一些社會問題,譬如黑幫當道、賣淫、貧窮,以及個人問題,如生育、夫妻關係等等。

一個晚上到底能看到多少社會現實?躲在電影院裡的我們,雙眼看著發亮的屏幕,在黑夜裡看到了白天隱藏了的秘密,眼界也因而開闊了。其實偶爾停下來,也好。

我懷念的

渺渺 (2008) / 程孝澤

渺渺:「在這個夏天,我遇上了一個愛我的人,和沒有愛上我的人。」

戲中的同性情誼讓我回想到中學時期的自己。曾經很喜歡身邊的朋友,對朋友存在某種佔有慾,怕失去,怕彼此會疏遠,心裡載著「我好喜歡你,你卻不知道……」的遺憾,長大了發現那是成長的一部份,開始明白所謂喜歡就是這樣子。因為很喜歡所以害怕失去,所以也就只能放在心底。在不同時期心裡載著不同的人,喜歡過的男男女女,愛原來可以模糊了界線。到最後是朋友還是非朋友都無所謂,因為學懂了如何拿捏自己的心思,喜歡的是誰都無所謂。喜歡過就好了。

故事的另一條感情線落在兩個男生上,相愛卻無法敵過意外,然後當初沒有承認的愛最終成為遺憾。放不開思念,以為聲音沒有了,影像沒有了,便會忘掉,原來並不。如果沒有遇上他,他會不會愛上她?男孩像你,只愛同類嗎?

片中有一段關於回憶的montage,配著陳綺貞的〈旅行的意義〉,黑暗中我忍不住低聲吟唱:「卻說不出你愛我的原因/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卻說不出在甚麼場合我曾讓你動心」,在這麼近那麼遠的空間,我不敢看卻忍不住想,原來我依然懷念的。

在好幾個夏天,我遇上了好幾個沒有愛上我的人。我愛你但你愛她或者我愛你但你愛他,原來根本毫無分別。在愛情的角度來說那只是一堆錯置的感情,而我懷念的「你」其實根本不是人,而是我失去的青春。

海角七号

海角七号 (2008) / ��德聖

海角七号 (2008) / 魏德聖

每個人心底裡總有些遺憾,就像電影裡那七封情書要待到六十年後寫信者過世才能寄出,當中的思念與歉疚是否能靠中孝介用日文唸著信的內容來向觀眾傳達?本已放棄夢想的人再次為自己的夢注入熱情與愛,或者那不一定是最初的夢想,但底蘊還沒變,本質還沒變。告別遺憾除了靠勇氣、靠一腔熱誠,還得靠身邊人在旁支持。

老實說,我覺得配角的戲更搶,比男女主角的愛情線或是六十年前寄不出的情書的故事線來得更有趣,更能留下深刻印象,或者因為他們徹頭徹尾的說著台語,讓我這種非台灣人體會一點當地的風土人情。反倒是男女主角之間的感情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兩個不和的人(又不完全是翻臉那種,純粹是看不順)突然間在一夜情過後戀上對方,大概最弔詭的是,男女主角在發生關係的那一刻,他們的樣子看來很清醒囉(完全不是喝醉),唉,總之我領略不到當中的意義囉(sorry)。不過撇開愛情線的說,我很喜歡這種老套的由一群被胡亂湊合組樂團的人經過爆笑又努力的練習到終於在台上作出超水準表演的故事。

p.s. 最開心的還是在片中聽到ciacia老師的〈給女兒〉。(笑)